作為去年相當冷門的7月新番,《平穩世代的韋馱天們》(以下簡稱《韋馱天》)是MAPPA極具風格的作品之一。
給它貼上標簽的話,一定要有「少兒不宜」「黃色廢料」。但相信每個具備獨立思想的人,看完《韋馱天》后,都會將這些膚淺套詞拋之腦后。
即使高自尊、高道德使你無法接受它的骯臟與反叛,也不能不承認它站在了主流意識的對立面。
以卓詭不倫的風格、狂悖無道的理念、跳脫超前的意識形態給觀眾帶來了一場混亂、閃爍、推翻并重塑的危險旅程。
01 ,人、神、魔大亂斗
在你的日常生活中,有沒有那麼一刻感到自己受困于牢,無法突圍而出。那一刻,你內心深處有沒有一個微弱而不敢言明的愿望:祈禱神明顯靈,拯救自己于危難之中。
而你又有沒有想過,為何神明從不降臨,直至對方的全知全能地位在人類心中消減至毀滅,也不肯現身哪怕一見?
800年前,魔族肆虐,神明顯靈,強大的戰神以摧枯拉朽的速度和力量封印了有滅世之能的魔族,世稱韋馱天。
自此,世界太平,韋馱天神隱,新誕生的韋馱天成為了「平穩世代的韋馱天」,無論人類再發生怎樣的慘案,韋馱天都不再現身。
人類陷于內部斗爭而遺忘了神靈,韋馱天也樂于享受安穩的生活。
直到魔族再度復活,而且與過去只有本能沒有頭腦的魔族截然不同,他們擁有了人類的外表、大腦和思想——新魔族。
武力、智略、政治、陰謀、宗教、科學,只要用得上的東西,不論什麼統統拿出來吧!人類以神魔為跳板,將自由、平等、進步和啟蒙的承諾玩弄于股掌之間。
而神魔也利用人類作戰,武力的碰撞,謀略的角逐,雙方在戰斗中層層解謎,不斷試探自己和對方的戰力與弱點。
摧毀(彼此)、尋找(各自的起源),重建(結局留下的隱喻),這正是《韋馱天》的三部曲。
在一段又一段危機中,他們終會選擇何種路徑走向下一序列,這將是第二季中探討的。
《韋馱天》的觀看爽點來自于,復古與新潮的畫風變幻交叉,每時每刻都在講述人類文化中的一切,台詞緊湊,全程都是信息轟炸的爆點。
當你看到第一個疑似主角的角色出現時,一個王道熱血番的標準男主,即使和平時代也依然追求強大、純粹的力量,卻很快就顛覆了隱約的猜測。
隼人
而逃避修行的「廢柴」韋馱天——伊斯理,用智慧以超乎尋常的速度占據了絕對優勢,成為了韋馱天中的主導力量。
當你以為韋馱天具有絕對力量贏得戰爭時,卻發現魔族中有一個極具魅力和智慧的角色——未來。
在悠閑自得中輕松完成反殺,連智慧擔當伊斯理也被她耍得團團轉,最終淪落到被肢解研究的下場。
當你以為韋馱天壓制魔族是為了拯救人類,卻很快發現這只是人類的自作多情。
韋馱天誕生于大量生物求救的心靈,可以說,沒有人類就沒有韋馱天。然而,一代目最強韋馱天琳,會為了剿滅混在人類中的魔族毫不猶豫讓一方人類為其陪葬。
伊斯理為了研究人、神、魔三方,能略帶興奮地解剖人類,而他打贏魔族的第一仗則是給帶有人腦的新魔女下藥。
韋馱天是意念體,沒有生物的各種欲望
魔是我們想象中的魔,神卻不是我們想象中的神,他們同樣殘忍、冷漠。
對于人類之間的戰爭他們從不干預,神有這樣的告白:在戰爭中讓人類感到痛苦的就是人類,為了拯救人類而打倒人類是無意義的舉動。
就像人類本身也不會注意到草木的更替,維持「森林」的模樣就好。
層層反轉調戲著我們的思維,撫弄著我們的情緒,永不疲憊和厭倦。
大家都看過在當今的網絡環境中那種意義不明的話語:「實力爆哭」「感激感謝狂喜亂舞」,《韋馱天》給許多觀眾留下的初印象或許就是如此,主旨淹沒在辭藻之中而顯得凌亂。
許多觀眾都對動畫中無道德的狂歡式影像無法接受,甚至有人認為這又是一部典型夾帶私貨的作品。
但小編卻認為,這是一部跳脫出人類視角,以觀測人類行為、精神世界的頗具野心的作品。
魔族引領的帝國侵略,被刻畫得過于坦蕩而顯得兒戲。
在人類的歷史中,即使最站在道德最低谷,也蓋上了「民族主義」的遮羞布,而有了這個「非我族類,其心必異」「非我族類,其性必劣」的高高在上的旗幟,至少侵略行為在侵略方中有了合理的解釋。
而《韋馱天》卻過分表現侵略:
用第一層維度觀看《韋馱天》,以身為人類的自覺譴責這種做法,是身為人的基本道德。但如果繼續觀看下去,就將被作品引領至第二個維度:嘗試站在神的視角上觀測人類行為。
人類之于神,就如動物之于人類。神對人類的道德體系,以及人類的非道德行為造成的諸多苦難均無動于衷。
就像人類不會評估同族動物之間的占地為王、互相爭奪、強奸行為等等。對人類來說,動物是否存在道德體系并不重要,看過關于野生動物的紀錄片的觀眾應該知曉,人類觀察時對野生動物的一切基本不予插手,不拯救、不傷害。
當我們站在韋馱天的視角觀測人類時,道德成了末節,生存成了大局。
韋馱天對抗魔族,是因為魔族可以使人類滅絕
就像野生動物瀕危時,人類也會插手保護
回歸現實,這就是人類歷史長河的流淌與更替,每個統治方式都擺脫了前一個統治方式的具體危機情況,并尋求克服僵局。
每個統治方式也都引入了自己無法解決的新問題,并依次被替換。
但是,《韋馱天》以神的視角道出這種大局,似乎并非意指其合理,反而因呈現出無道德的放肆令人不寒而栗。
當我們借由神的視角,去掉了人類加諸于惡念惡行上的遮羞布,我們才感到這種荒誕和恐怖,每一次人類社會的進步,無一不是對無道德的反抗。
由此可見作品的核心并非反人類,而這種無道德被埋藏在「歷史更替與進步」中,往往成為字里行間最不受重視的一環,過去,我們更看重的是反抗和反抗的結果。
在《韋馱天》中,當這種所謂大局觀下的無道德被抽離、被放大、被玩弄,我們才感到它是如此殘忍又真實。
時至今日,有多少人曾站在這種冷漠的大局觀下,對個體的苦難視而不見,將其形容為簡單的進步和立場問題。
當然,《韋馱天》第一季中,盡管對宗教、科學甚至靈學等均言之有物,卻限于節奏緊迫而無法全部深入探討,有不少觀眾表示它像是一個故意解構一切的大亂斗,最終就是看似禁忌,實則無理。
《韋馱天》的第一季更傾向于摧毀與啟蒙,對魔族和韋馱天來說,尋找自己的和對方的能力及誕生,盡一切可能摧毀對方,就是唯一的目標。
在這過程中,或許爽感有余,哲思不足。而結尾處人、神、魔三方停止大逃殺,開始協商與共存,才將第二季指向了重建,但如何重建我們仍不得而知。
但可以窺探「修女」在其中起到的重要作用。她是《韋馱天》中耶穌一般的人物,是一個真正飽經磨難依舊對世人充滿愛意的角色。
她過去經受過一系列令人難以想象的苦難,但她仍然愿意以愛與理性待世人。
這說明《韋馱天》并不是一部為了消解而消解的作品,即使第二季中的重建不如人意,但這本身就是人類社會始終更替,永無唯一正確答案的課題。
我們可以快其一步,先思考第三層維度:回歸人類本身。韋馱天、新魔族何嘗不是人類的一體兩面,一個絕對理性,一個強大墮落,卻都滅絕人性。
隨著科技發展,宗教的神性已經沒落,但人類決心把自己變為神,在現實中不斷嘗試(改造自然和社會)神的行動,我們在舍棄超自然的上帝概念之后,將其加諸在人類自身身上,并以概念為抵押預支了神權。
問題就在于,人類僅僅擁有了神權,卻并未全部擁有我們理想中的「全知全能」「真善美」的神性,我們僅以理性自詡為神。
我們以一種「無所不能」的膨脹心態支配著這種偶爾令人恐懼,時常令人興奮的,不能理解透徹的權力。
但人性的深不可測如同萬丈深淵,人們可以運用理性和神權,以達到對未來的欲望。也可以被拉到魔鬼的陣營,以惡念造惡果。
每一個人如今正處在這種威脅與恐懼之中,科技被人性的善與惡挾持,毀滅與進步不過一念之差。
人類在拋棄「上帝」之后,如今世界的動蕩似乎也在暗示著人類在逐漸拋棄自己唯一的神性——理性。
拋棄理性的人類,正是新魔族,而不含人性的絕對理性,將會墮落到和魔鬼同等殘酷的地位。
真正反人類的行為,全是人類自己所為,而真正能引領人類擺脫災難與傷害的,也只有人類的愛與理性。
「上帝欲使其滅亡,必先使其瘋狂」,如今我們常常處在動蕩與搖擺之中,這種緊張加速理性的流失,也取消了日常的感受與判斷。
我們被裹挾著以一種異常的激情跳進危險的河流,是如此奮不顧身。
找回理性,或許就要學會在異常中找回日常,在緊張中找回閑暇,在信息爆炸的激流中找回「失明的眼睛」。
找回愛,再一次,試著在惡意環身中,體會這個世界的美好吧。